明代

春雁

明代王恭

春风一夜到衡阳,楚水燕山万里长。

莫道春来便归去,江南虽好是他乡。

水龙吟·鸡鸣风雨潇

明代刘基

鸡鸣风雨潇潇,侧身天地无刘表。

啼鹃迸泪,落花飘恨,断魂飞绕。

月暗云霄,星沈烟水,角声清袅。

问登楼王粲,镜中白发,今宵又添多少。

极目乡关何处,渺青山髻螺低小。

几回好梦,随风归去,被渠遮了。

宝瑟弦僵,玉笙指冷,冥鸿天杪。

但侵阶莎草,满庭绿树,不知昏晓。

西河·金陵怀古次美成韵

明代彭孙贻

龙虎地,繁华六代犹记。红衣落尽,只洲前,一双鹭起,秦淮日夜向东流,澄江如练无际。

白门外,枯杙倚,楼船朽橛难系。石头城坏,有燕子衔泥故垒。倡家犹唱后庭花,清商子夜流水。

卖花声过春满市。闹红楼,烟月千里。春色岂关人世。野棠无主,流莺成对,街入临春故宫里。

满江红·屈指兴亡

明代张煌言

屈指兴亡,恨南北、黄图消歇。便几个、孤忠大义,冰清玉烈。赵信城边羌笛雨,李陵台上胡笳月。惨模糊、吹出玉关情,声凄切。

汉宫露,梁园雪。双龙逝,一鸿灭。剩逋臣怒击,唾壶皆缺。豪杰气吞白凤髓,高怀眦饮黄羊血。试排云、待把捧日心,诉金阙。

古戍

明代刘基

古戍连山火,新城殷地笳。

九州犹虎豹,四海未桑麻。

天迥云垂草,江空雪覆沙。

野梅烧不尽,时见两三花。

送毛伯温

明代朱厚熜

大将南征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

风吹鼍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

天上麒麟原有种,穴中蝼蚁岂能逃。

太平待诏归来日,朕与先生解战袍。

寿吉士顾士廉父可闲翁

明代王缜

百年尘土捲飘蓬,不向东华梦软红。机事忘情鸥泛海,行藏无碍鸟乘空。

生涯已了婚姻债,功业都归播获功。高卧北窗无一事,人间真是可闲翁。

夏城坐雨

明代李梦阳

河外孤城枕草莱,绝边风雨送愁来。

一秋穿堑兵多死,十月烧荒将未回。

往事空馀元昊骨,壮心思上李陵台。

朝庭遣使吾何补,白面渐非济世才。

甲辰八月辞故里 \\\\\\\\ 将入武林

明代张煌言

国亡家破欲何之?西子湖头有我师。

日月双悬于氏墓,乾坤半壁岳家祠。

惭将赤手分三席,敢为丹心借一枝。

他日素车东浙路,怒涛岂必属鸱夷!

猗兰操

明代魏称

驾言遑遑,云胡以宿。彼兰者何,猗猗空谷。维兰之芬,维兰之德。

薄言尔采,宁不尔谷。行道迟迟,我心伤悲。庶无内疚,天其靡夷。

维扬怀古

明代曾棨

广陵城里昔繁华,炀帝行宫接紫霞。

玉树歌残犹有曲,锦帆归去已无家。

楼台处处迷芳草,风雨年年怨落花。

最是多情汴堤柳,春来依旧带栖鸦!

游云居怀古

明代真可

千尺盘桓到上方,云居萧索实堪伤。

赵州关外秋风冷,佛印桥头夜月凉。

唐宋碑题文字古,苏黄翰墨藓苔苍。

最怜清净金仙地,返作豪门放牧场。

过田家

明代吴兆

马蹄朴索客心懒,十里无人烟火断。

仆夫驱马入田家,老翁出户能相款。

草中角角鸡哺雏,房内呱呱儿新诞。

舍有余粮可接荒,陂多积水能防旱。

借问客子来何方,炊黍蒸梨罗酒浆。

话余桑柘阴移径,坐久牛羊走上堂。

长男输租入城里,传闻矿税天下起。

舟车牛马皆有租,老夫八十眼所无。

我言老翁且莫苦,淮南还有李开府。

吴起守信

明代宋濂

  昔吴起出,遇故人,而止之食。故人曰:“诺,期返而食。”起曰:“待公而食。”故人至暮不来,起不食待之。明日早,令人求故人,故人来,方与之食。起之不食以俟者,恐其自食其言也。其为信若此,宜其能服三军欤?欲服三军,非信不可也!

邴原泣学

明代礼赞

邴原少孤,数岁时,过书舍而泣。师曰:“童子何泣?”原曰:“孤者易伤,贫者易感。夫书者,凡得学者,有亲也。一则愿其不孤,二则羡其得学,中心伤感,故泣耳。”师恻然曰:“欲书可耳!”原曰:“无钱资。”师曰:“童子苟有志,吾徒相教,不求资也。”于是遂就书。一冬之间,诵《孝经》《论语》。

外科医生

明代江盈科

有医者, 自称善外科。一裨将阵回,中流矢,深入膜,延使治。乃持并州剪,剪去矢官,跪而请酬。裨将曰:“镞在膜内须亟治。”医曰:“此内科之事,不意并责我。”裨将曰:“呜呼,世直有如是欺诈之徒。”

铁杵磨针

明代郑之珍

磨针溪,在眉州象耳山下。世传李太白读书山中,未成,弃去。过小溪,逢老媪方磨铁杵,问之,曰:“欲作针。”太白感其意,还卒业。媪自言姓武。今溪旁有武氏岩。

北人食菱

明代江盈科

  北人生而不识菱者,仕于南方,席上啖菱,并壳入口。或曰:“食菱须去壳。”其人自护所短,曰:“我非不知,并壳者,欲以去热也。”问者曰:“北土亦有此物否?”答曰:“前山后山,何地不有?”

  夫菱生于水而非土产,此坐强不知以为知也。

明日歌

明代钱福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

世人若被明日累,春去秋来老将至。(若一作:苦)

朝看水东流,暮看日西坠。

百年明日能几何?请君听我明日歌。(版本一钱鹤滩)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日日待明日,万事成蹉跎。

世人皆被明日累,明日无穷老将至。

晨昏滚滚水东流,今古悠悠日西坠。

百年明日能几何?请君听我明日歌。(版本二文嘉)

稽山书院尊经阁记

明代王守仁

  经,常道也,其在于天谓之命,其赋于人谓之性,其主于身谓之心。心也,性也,命也,一也。通人物,达四海,塞天地,亘古今,无有乎弗具,无有乎弗同,无有乎或变者也,是常道也。其应乎感也,则为恻隐,为羞恶,为辞让,为是非;其见于事也,则为父子之亲,为君臣之义,为夫妇之别,为长幼之序,为朋友之信。是恻隐也,羞恶也,辞让也,是非也,是亲也,义也,序也,别也,信也,一也;皆所谓心也,性也,命也。通人物,达四海,塞天地,亘古今,无有乎弗具,无有乎弗同,无有乎或变者也,是常道也。是常道也,以言其阴阳消息之行焉,则谓之《易》;以言其纪纲政事之施焉,则谓之《书》;以言其歌咏性情之发焉,则谓之《诗》;以言其条理节文之著焉,则谓之《礼》;以言其欣喜和平之生焉,则谓之《乐》;以言其诚伪邪正之辩焉,则谓之《春秋》。是阴阳消息之行也以至于诚伪邪正之辩也,一也;皆所谓心也,性也,命也。通人物,达四海,塞天地,亘古今,无有乎弗具,无有乎弗同,无有乎或变者也,夫是之谓六经。六经者非他,吾心之常道也。故《易》也者,志吾心之阴阳消息者也;《书》也者,志吾心之纪纲政事者也;《诗》也者,志吾心之歌咏性情者也;《礼》也者,志吾心之条理节文者也;《乐》也者,志吾心之欣喜和平者也;《春秋》也者,志吾心之诚伪邪正者也。君子之于六经也,求之吾心之阴阳消息而时行焉,所以尊《易》也;求之吾心之纪纲政事而时施焉,所以尊《书》也;求之吾心之歌咏性情而时发焉,所以尊《诗》也;求之吾心之条理节文而时著焉。所以尊《礼》也;求之吾心之欣喜和平而时生焉,所以尊《乐》也;求之吾心之诚伪邪正而时辩焉,所以尊《春秋》也。

  盖昔者圣人之扶人极、忧后世而述六经也,犹之富家者之父祖,虑其产业库藏之积,其子孙者或至于遗忘散失,卒困穷而无以自全也,而记籍其家之所有以贻之,使之世守其产业库藏之积而享用焉,以免于困穷之患。故六经者,吾心之记籍也;而六经之实,则具于吾心,犹之产业库藏之实积,种种色色,具存于其家;其记籍者,特名状数目而已。而世之学者,不知求六经之实于吾心,而徒考索于影响之间,牵制于文义之末,硁硁然以为是六经矣;是犹富家之子孙,不务守视享用其产业库藏之实积,日遗忘散失,至于窭人丐夫,而犹嚣嚣然指其记籍。曰:“斯吾产业库藏之积也!”何以异于是?

  呜呼!六经之学,其不明于世,非一朝一夕之故矣。尚功利,崇邪说,是谓乱经;习训诂,传记诵,没溺于浅闻小见,以涂天下之耳目,是谓侮经;侈淫辞,竞诡辩,饰奸心盗行,逐世垄断,而犹自以为通经,是谓贼经。若是者,是并其所谓记籍者而割裂弃毁之矣,宁复知所以为尊经也乎?

  越城旧有稽山书院,在卧龙西岗,荒废久矣。郡守渭南南君大吉,既敷政于民,则慨然悼末学之支离,将进之以圣贤之道,于是使山阴令吴君瀛拓书院而一新之;又为尊经之阁于其后,曰:经正则庶民兴,庶民兴斯无邪慝矣。阁成,请予一言,以谂多士。予既不获辞,则为记之若是。呜呼!世之学者,得吾说而求诸其心焉,其亦庶乎知所以为尊经也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