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武

篇论学仙之事。道园先生谓费无隐独善歌之，则能知者亦罕矣。及观先生所作，非惟足以追配尊师，而使世之汩没尘埃流连光景者闻之，而有遗世独立羽化登仙之想，则是篇於世，其可少乎。著雍阉茂之岁，灯夕后三日，偶阅道园遗，欲尽和之，甫成一篇，辄为韵拘，笔弗得骋。於是行思坐维，或得一句一韵，索纸书之。越三日又成四篇，尚少大半，意殊闷闷。二十三日城南醉归，拥孤咏，连得四篇半，与未已而夜寒手龟，不能足也。明日更成二篇半，并无俗念一篇，凡十又三篇，览者幸为正焉云缕虹竿，月钩星饵，海上金鳌曾钓。蓬岛连根，昆仑无外，不比人间嵩少。返本还源，成功满行，坐待紫皇飞诏。笑令威、千岁来归，知换几番华表。谁曾伴、阿母重游，蟠桃再结，目断西飞青鸟。林屋无扃，洞天不老，铁笛一声云杪。皎皎灵台，荧荧明镜，尘土等闲昏了。看火轮、飞出扶桑，万户千门皆晓。

有酒无肴，柰何良夜，客有鲈鱼相惠。如此山川，几何日月，三国竟成何事。目断风帆，江空岁晚，觅句漫思无已。怕多情、笑我华颠，甚矣吾衰久矣。客知夫、水与月乎，盈亏如彼，逝者有如斯水。舟放中流，听其所止，夜久江流声细。鹤为予来，客辞予去，予亦就眠篷底。忽羽衣、过我林皋，惊觉一番残醉。

醉里闲吟，兴来独往，山静悄无人语。两岸桃花，一溪春水，似忆仙源无路。花上莺啼，云间犬吠，偶到洞仙琳宇。便相留、闲话长生，嗟我委形非故。图画里、昔日天台，当年刘阮，此说荒唐无取。避世秦人，放舟渔子，却恐偶然相与。岭日将沉，林风忽动，吹落半帘红雨。待少焉、月出东方，拄个瘦藤归去。

玉砌雕阑，朱门紫陌，争似道人茅宇。樽有新醪，盘无兼味，自傍小溪垂缕。

富贵何淫，贱贫亦乐，此外更无他语。有时将、明月为家，或共白云为侣。

还俯视、六合之间，茫茫何物，不入灵台丹府。绿水青山，野花啼鸟，已把此心留住。

梦熟黄粱，尘飞沧海，转首便为千古。问雪堂、归去何时，江上一犁春雨。

身在云间，目穷天际，一带远山如隔。隐隐迢迢，霏霏拂拂，蔓草寒烟秋色。

数著残棋，一声长啸，谁识洞庭仙客。对良宵、明月清风，意味少人知得。

君记取、黄鹤楼前，紫荆台上，神有青蛇三尺。土木形容，水云情性，标韵自然孤特。

碧海苍梧，白蘋红蓼，都是旧时行迹。细寻思、离乱伤神，莫厌此生欢剧。

出塞风沙不浣衣，要分秋色占鸥矶。

远书玉宇传霜信，斜落银筝映冷晖。

楚泽云昏无片影，湘江月黑见孤飞。

当年系帛还苏武，汉节仍全皓首归。

西北皇华早，东南白发侵。雪霜苏武节，江海魏牟心。

独夜占秦分，清秋动越吟。蒹葭黄叶暮，苜蓿紫云深。

野旷风鸣籁，河横月映参。择巢幽鸟远，催织候虫临。

衣揽重裁褐，貂馀旧赐金。不知年号改，那计使音沈。

国久虚皮币，家应咏藁砧。豚鱼曾信及，鸿雁岂难任。

素帛辞新馆，敦弓入上林。虞人天与便，奇事感来今。

同是肝肠十九年，河梁携手泪潸然。铁衣骨朽埋沙碛，白首君归弃雪毡。

海北牧羊无梦到，上林过雁有书传。汉家恩爱君须厚，剪纸招魂望塞边。

官似冯唐能老去，节如苏武不生还。

古寺沉沉昼日长，泠然清响发僧房。

昭君别去颜如玉，苏武归来鬓已霜。

山水无端言尔志，炭冰何事置吾肠。

老来却爱虚檐外，雨滴梧桐一味凉。

为谋国计度层岩，言利当先税铁盐。苏武还朝应白首，江州离恨在青衫。

韶华荏苒花分信，尺素迢遥泪作函。料得紫封应拜诏，故人几辈晋头衔。

微雨冥濛，晓云轻剪，香烬烛残人起。城中角静，郭外山围，驰道送人如矢。

谁海上来，依约羁鸿，翩然将止。奈几回翘首，鬓余香雾，影虚澄水。

凭料得、月露深宵，灯床密坐，细语脱空原委。鸾思香霭，燕偶参差，消息尚难空倚。

今日未来，却惹吾归，为君题记。计别来无恙，染词流习气。

苏子人中龙，卓立见天骨。羞为豪侠儿，慕彼苏武节。

立名希古人，慷慨志胜郁。世俗那得知，笑者徒吃吃。

弃文忽就武，三年渤海窟。往返绝江河，出入随齐汨。

南人故善游，水战称于越。不失其国能，将继先贤烈。

海角常风寒，浪打苍崖裂。东望三神山，波涛吐复没。

长鲸驾空来，万里开溟渤。夜半海日生，照耀黄金阙。

云霞纷灿烂，仙人若仿佛。须臾升天中，浮光四海溢。

忆昔客申江，君乃居蓬荜。同志二三子，乐道甘芋栗。

吟哦不绝口，箸作无停笔。我暇时过从，铿锵听琴瑟。

相对终日坐，高谈或扪虱。未知慕富贵，安敢怨沦屈。

斯乐谓可常，雨散嗟倏忽。君既纵汪洋，我返事暇逸。

出处各异途，会面知何日。自从来苍梧，教授滥承缺。

重华去已远，遗风自简质。所愧为人师，善诱焉足说。

无为若有为，士亦安吾拙。翻思平生游，感叹屡呜咽。

安得乘长风，吹度云天阔。殷勤各努力，明德期白发。

正林塘、露初霜早，悲秋词好谁奏。新坟一例埋香冢，触绪更怜萁豆。

尘又骤。念倦翮高飞，断送何人手。休论夭寿。只落照平芜，西风弦管，惆怅付黄九。

轮回误，千万来生等侯。莫将仪态轻负。丹青历历佳城迥，无复翎毛颈脰。

愁满袖。剩万古伤心，遗蜕空回首。家山记否。叹苏武乡关，丁公城郭，零落旧华胄。

苏武归来，秦关汉塞，故国那期重见。兵尘涨陌，战血连江，也抵幕天冰霰。

叫雨鸺鹠，啸风豺虎，人境转成迷眩。叹琅珰霜夜，云山空绕，梦回愁酽。

休更忆，海上穹庐，车中旄节，总是断鸿飞倦。琼枝继佩，鹎鵊先鸣，又惹一襟幽怨。

惟许长歌，日星河岳，正气两间无欠。向短檠深幌，银笺湘管，自书生传。

续缕关情，书裙故事，年华又到。丝菖酒面，角黍波心，老去无多怀抱。

还是闭门，曼引诗声，暗温词稿。任遗钿拾翠，金鞭公子，歌呼沿道。

空见说、红荔湾头，流花桥畔，雷鼓云旗喧扰。阑干波影，粉麝风香，十里暄阳芳草。

空巷近传，夜禁门迟，春台酺早。讲水嬉深意，莫负湘江一棹。

莫上李陵台，请看苏武节。此节受自汉天子，携来胡地共冰雪。

毡为餐，雪为水，羝乳不生臣心死。单于秋风海上来，吹尽节旄春不回。

一朝汉地归胡牧，麒麟阁上节仍秃。

雪窖魂消苏武年，残书分散洧川烟。白龟池上颓诗屋，谁更吴兴问赐田。

蜂鸦燕雁蝶莺蝉，窃玉偷香小槛前。朝噪山林声轧轧，暮穿帘幕影翩翩。

曾传苏武胡中信，解入庄周枕上眠。几度绵蛮枝上语，数声哽咽夕阳天。

硕德长材素有馀，豺狼宁意与同居。苌弘不化千年血，苏武空传万里书。

义重丘山惟自守，光争日月许谁如。皇家锦诰褒忠节，奕奕双桓在故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