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

荷叶杯·弱柳好花尽拆

五代顾敻

弱柳好花尽拆,晴陌。陌上少年郎,满身兰麝扑人香。狂么狂,狂么狂?

江城子·斗转星移玉漏频

五代和凝

斗转星移玉漏频。已三更,对栖莺。历历花间,似有马啼声。含笑整衣开绣户,斜敛手,下阶迎。

江城子·帐里鸳鸯交颈情

五代和凝

帐里鸳鸯交颈情,恨鸡声,天已明。愁见街前,还是说归程。临上马时期后会,待梅绽,月初生。

江城子·竹里风生月上门

五代和凝

竹里风生月上门。理秦筝,对云屏。轻拨朱弦,恐乱马嘶声。含恨含娇独自语:今夜约,太迟生!

江城子·迎得郎来入绣闱

五代和凝

迎得郎来入绣闱,语相思,连理枝。鬓乱钗垂,梳堕印山眉。娅姹含情娇不语,纤玉手,抚郎衣。

临江仙·幽闺欲曙闻莺转

五代毛熙震

幽闺欲曙闻莺转,红窗月影微明。好风频谢落花声。隔帷残烛,犹照绮屏筝。

绣被锦茵眠玉暖,炷香斜袅烟轻。淡蛾羞敛不胜情。暗思闲梦,何处逐云行?

望远行·碧砌花光照眼明

五代李璟

玉砌花光锦绣明,朱扉长日镇长扃。夜寒不去寝难成,炉香烟冷自亭亭。

残月秣陵砧,不传消息但传情。黄金窗下忽然惊,征人归日二毛生。

虞美人·好风微揭帘旌起

五代孙光宪

好风微揭帘旌起,金翼鸾相倚。翠檐愁听乳禽声,此时春态暗关情,独难平。

画堂流水空相翳,一穗香摇曳。教人无处寄相思,落花芳草过前期,没人知。

思帝乡·如何

五代孙光宪

如何,遣情情更多?永日水堂帘下,敛羞蛾。

六幅罗裙窣地,微行曳碧波。看尽满池疏雨,打团荷。

谒金门·春漏促

五代韦庄

春漏促,金烬暗挑残烛。一夜帘前风撼竹,梦魂相断续。

有个娇娆如玉,夜夜绣屏孤宿,闲抱琵琶寻旧曲,远山眉黛绿。

杨柳枝五首·其二

五代牛峤

吴王宫里色偏深,一簇纤条万缕金。

不愤钱塘苏小小,引郎松下结同心。

柳枝·解冻风来末上青

五代牛峤

解冻风来末上青,解垂罗袖拜卿卿。无端袅娜临官路,舞送行人过一生。

临江仙·洞庭波浪颭晴天

五代牛希济

洞庭波浪颭晴天,君山一点凝烟。此中真境属神仙。玉楼珠殿,相映月轮边。

万里平湖秋色冷,星辰垂影参然。橘林霜重更红鲜。罗浮山下,有路暗相连。

五代史伶官传序

宋代欧阳修

  呜呼!盛衰之理,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原庄宗之所以得天下,与其所以失之者,可以知之矣。

  世言晋王之将终也,以三矢赐庄宗而告之曰:“梁,吾仇也;燕王,吾所立;契丹与吾约为兄弟;而皆背晋以归梁。此三者,吾遗恨也。与尔三矢,尔其无忘乃父之志!”庄宗受而藏之于庙。其后用兵,则遣从事以一少牢告庙,请其矢,盛以锦囊,负而前驱,及凯旋而纳之。

  方其系燕父子以组,函梁君臣之首,入于太庙,还矢先王,而告以成功,其意气之盛,可谓壮哉!及仇雠已灭,天下已定,一夫夜呼,乱者四应,仓皇东出,未及见贼而士卒离散,君臣相顾,不知所归。至于誓天断发,泣下沾襟,何其衰也!岂得之难而失之易欤?抑本其成败之迹,而皆自于人欤?

  《书》曰:“满招损,谦得益。”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自然之理也。故方其盛也,举天下之豪杰,莫能与之争;及其衰也,数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国灭,为天下笑。夫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岂独伶人也哉!作《伶官传》。

五代史宦官传序

宋代欧阳修

  自古宦者乱人之国,其源深于女祸。女,色而已,宦者之害,非一端也。

  盖其用事也近而习,其为心也专而忍。能以小善中人之意,小信固人之心,使人主必信而亲之。待其已信,然后惧以祸福而把持之。虽有忠臣、硕士列于朝廷,而人主以为去己疏远,不若起居饮食、前后左右之亲可恃也。故前后左右者日益亲,而忠臣、硕士日益疏,而人主之势日益孤。势孤,则惧祸之心日益切,而把持者日益牢。安危出其喜怒,祸患伏于帷闼,则向之所谓可恃者,乃所以为患也。患已深而觉之,欲与疏远之臣图左右之亲近,缓之则养祸而益深,急之则挟人主以为质。虽有圣智,不能与谋。谋之而不可为,为之而不可成,至其甚,则俱伤而两败。故其大者亡国,其次亡身,而使奸豪得借以为资而起,至抉其种类,尽杀以快天下之心而后已。此前史所载宦者之祸常如此者,非一世也。

  夫为人主者,非欲养祸于内而疏忠臣、硕士于外,盖其渐积而势使之然也。夫女色之惑,不幸而不悟,而祸斯及矣。使其一悟,捽而去之可也。宦者之为祸,虽欲悔悟,而势有不得而去也,唐昭宗之事是已。故曰“深于女祸者”,谓此也。可不戒哉?

深虑论

明代方孝孺

  虑天下者,常图其所难而忽其所易,备其所可畏而遗其所不疑。然而,祸常发于所忽之中,而乱常起于不足疑之事。岂其虑之未周欤?盖虑之所能及者,人事之宜然,而出于智力之所不及者,天道也。

  当秦之世,而灭诸侯,一天下。而其心以为周之亡在乎诸侯之强耳,变封建而为郡县。方以为兵革不可复用,天子之位可以世守,而不知汉帝起陇亩之中,而卒亡秦之社稷。汉惩秦之孤立,于是大建庶孽而为诸侯,以为同姓之亲,可以相继而无变,而七国萌篡弑之谋。武、宣以后,稍削析之而分其势,以为无事矣,而王莽卒移汉祚。光武之惩哀、平,魏之惩汉,晋之惩魏,各惩其所由亡而为之备。而其亡也,盖出于所备之外。唐太宗闻武氏之杀其子孙,求人于疑似之际而除之,而武氏日侍其左右而不悟。宋太祖见五代方镇之足以制其君,尽释其兵权,使力弱而易制,而不知子孙卒困于敌国。此其人皆有出人之智、盖世之才,其于治乱存亡之几,思之详而备之审矣。虑切于此而祸兴于彼,终至乱亡者,何哉?盖智可以谋人,而不可以谋天。

  良医之子,多死于病;良巫之子,多死于鬼。岂工于活人,而拙于谋子也哉?乃工于谋人,而拙于谋天也。古之圣人,知天下后世之变,非智虑之所能周,非法术之所能制,不敢肆其私谋诡计,而唯积至诚,用大德以结乎天心,使天眷其德,若慈母之保赤子而不忍释。故其子孙,虽有至愚不肖者足以亡国,而天卒不忍遽亡之。此虑之远者也。夫苟不能自结于天,而欲以区区之智笼络当世之务,而必后世之无危亡,此理之所必无者,而岂天道哉!

丰乐亭记

宋代欧阳修

  修既治滁之明年,夏,始饮滁水而甘。问诸滁人,得于州南百步之远。其上则丰山,耸然而特立;下则幽谷,窈然而深藏;中有清泉,滃然而仰出。俯仰左右,顾而乐之。于是疏泉凿石,辟地以为亭,而与滁人往游其间。

  滁于五代干戈之际,用武之地也。昔太祖皇帝,尝以周师破李景兵十五万于清流山下,生擒其皇甫辉、姚凤于滁东门之外,遂以平滁。修尝考其山川,按其图记,升高以望清流之关,欲求辉、凤就擒之所。而故老皆无在也,盖天下之平久矣。自唐失其政,海内分裂,豪杰并起而争,所在为敌国者,何可胜数?及宋受天命,圣人出而四海一。向之凭恃险阻,铲削消磨,百年之间,漠然徒见山高而水清。欲问其事,而遗老尽矣!

  今滁介江淮之间,舟车商贾、四方宾客之所不至,民生不见外事,而安于畎亩衣食,以乐生送死。而孰知上之功德,休养生息,涵煦于百年之深也。

  修之来此,乐其地僻而事简,又爱其俗之安闲。既得斯泉于山谷之间,乃日与滁人仰而望山,俯而听泉。掇幽芳而荫乔木,风霜冰雪,刻露清秀,四时之景,无不可爱。又幸其民乐其岁物之丰成,而喜与予游也。因为本其山川,道其风俗之美,使民知所以安此丰年之乐者,幸生无事之时也。

  夫宣上恩德,以与民共乐,刺史之事也。遂书以名其亭焉。

丰乐亭记

宋代欧阳修

  修既治滁之明年,夏,始饮滁水而甘。问诸滁人,得于州南百步之远。其上则丰山,耸然而特立;下则幽谷,窈然而深藏;中有清泉,滃然而仰出。俯仰左右,顾而乐之。于是疏泉凿石,辟地以为亭,而与滁人往游其间。

  滁于五代干戈之际,用武之地也。昔太祖皇帝,尝以周师破李景兵十五万于清流山下,生擒其皇甫辉、姚凤于滁东门之外,遂以平滁。修尝考其山川,按其图记,升高以望清流之关,欲求辉、凤就擒之所。而故老皆无在也,盖天下之平久矣。自唐失其政,海内分裂,豪杰并起而争,所在为敌国者,何可胜数?及宋受天命,圣人出而四海一。向之凭恃险阻,铲削消磨,百年之间,漠然徒见山高而水清。欲问其事,而遗老尽矣!

  今滁介江淮之间,舟车商贾、四方宾客之所不至,民生不见外事,而安于畎亩衣食,以乐生送死。而孰知上之功德,休养生息,涵煦于百年之深也。

  修之来此,乐其地僻而事简,又爱其俗之安闲。既得斯泉于山谷之间,乃日与滁人仰而望山,俯而听泉。掇幽芳而荫乔木,风霜冰雪,刻露清秀,四时之景,无不可爱。又幸其民乐其岁物之丰成,而喜与予游也。因为本其山川,道其风俗之美,使民知所以安此丰年之乐者,幸生无事之时也。

  夫宣上恩德,以与民共乐,刺史之事也。遂书以名其亭焉。

活板

宋代沈括

  板印书籍,唐人尚未盛为之。五代时始印五经,已后典籍皆为板本。

  庆历中有布衣毕昇,又为活板。其法:用胶泥刻字,薄如钱唇,每字为一印,火烧令坚。先设一铁板,其上以松脂、蜡和纸灰之类冒之。欲印,则以一铁范置铁板上,乃密布字印,满铁范为一板,持就火炀之,药稍熔,则以一平板按其面,则字平如砥。若止印三二本,未为简易;若印数十百千本,则极为神速。常作二铁板,一板印刷,一板已自布字,此印者才毕,则第二板已具,更互用之,瞬息可就。每一字皆有数印,如“之”“也”等字,每字有二十余印,以备一板内有重复者。不用,则以纸帖之,每韵为一帖,木格贮之。有奇字素无备者,旋刻之,以草火烧,瞬息可成。不以木为之者,文理有疏密,沾水则高下不平,兼与药相粘,不可取;不若燔土,用讫再火令药熔,以手拂之,其印自落,殊不沾污。

  昇死,其印为予群从所得,至今保藏。

鲁灵光殿赋

两汉王延寿

  鲁灵光殿者,盖景帝程姬之子恭王馀之所立也。初,恭王始都下国,好治宫室,遂因鲁僖基兆而营焉。遭汉中微,盗贼奔突,自西京未央、建章之殿皆见隳坏,而灵光岿然独存。意者岂非神明依凭支持,以保汉室者也。然其规矩制度,上应星宿,亦所以永安也。予客自南鄙,观艺于鲁,睹斯而眙曰:“嗟乎!诗人之兴,感物而作。故奚斯颂僖,歌其路寝。而功绩存乎辞,德音昭乎声。物以赋显,事以颂宣。匪赋匪颂,将何述焉?”遂作赋曰:

  粤若稽古,帝汉祖宗,浚哲钦明。殷五代之纯熙,绍伊唐之炎精。荷天衢以元亨,廓宇宙而作京。敷皇极以创业,协神道而大宁。于是百姓昭明,九族敦序。乃命孝孙,俾侯于鲁。锡介珪以作瑞,宅附庸而开宇。乃立灵光之秘殿,配紫微而为辅。承明堂于少阳,昭列显于奎之分野。瞻彼灵光之为状也。则嵯峨嶵嵬,峞巍畾果。吁可畏乎,其骇人也。迢峣倜偿,丰丽博敞。洞翏轕乎,其无垠也。邈希世而特出,羌瑰谲而鸿纷。屹山峙以纡郁,隆崛勿乎青云,郁坱圠以嶒厷,崱缯绫而龙鳞。汩硙硙以璀璨,赫燡燡而烛坤。状若积石之锵锵,又似乎帝室之威神。崇墉冈连以岭属,朱阙岩岩而双立。高门拟于阊阖,方二轨而并入。于是乎乃历夫太阶,以造其堂。俯仰顾眄,东西周章。彤彩之饰,徒何为乎?浩浩涆涆,流离烂漫,皓壁暠曜以月照,丹柱歙而电烻,霞驳云蔚,若阴若阳。瀖濩磷乱,炜炜煌煌。隐阴夏以中处,霐寥窲以峥嵘。鸿爌炾以爣阆,飋萧条而清冷。动滴沥以成响,殷雷应其若惊。耳嘈嘈以失听,目敻敻而丧精。骈密石与琅玕,齐玉珰与壁英。遂排金扉而北入,霄霭霭而晻暖。旋室便娟以窈窕,洞房叫窱而幽邃。西厢踟蹰以闲宴,东序重深而奥秘。屹铿瞑以勿罔,屑黡翳以懿濞。魂悚悚其惊斯,心????1而发悸。于是详察其栋宇,观其结构,规矩应天,上宪觜陬。倔佹云起,钦离搂,三间四表,八维九隅,万楹丛倚,磊砢相扶,浮柱岧嵽以星悬,漂峣峣而枝拄。飞梁偃蹇以虹指,揭蘧蘧而腾凑。层栌磥以岌峨,曲枅要绍而环句。芝栭欑罗以戢孴,枝牚杈枒而斜据。傍夭蟜以横出,互黝纠而搏负。下岪蔚以璀错,上崎义而重注。捷猎鳞集,支离分赴。纵横骆驿,各有所趣。尔乃悬栋结阿,天窗绮疏。圆渊方井,反植荷蕖。发秀吐荣,菡萏披敷。绿房紫菂,窋咤垂珠,云楶藻棁,龙桶雕镂。飞禽走兽,因木生姿。奔虎攫挐以梁倚,仡奋亹而轩鬐。蛟龙腾骧以蜿蟺,颔若动而躨跜。朱鸟舒翼以峙衡,腾蛇蟉虬而绕榱。白鹿孑于欂栌,蟠暾宛转而承楣。狡兔跧伏于柎侧,猨狖攀椽而相追。玄熊冉炎以龂龂,却负载而蹲跠。齐首目以瞪眄,徒徒而狋狋,胡人遥集于上楹,俨雅跽而相对。仡欺??以雕穴,?2顤顟而睽睢。状若悲愁于危处,憯颦蹙而含悴。神仙岳岳于栋间。玉女窥窗而下视。忽瞟眇以响像,若鬼神之仿佛。图画天地,品类群生。杂物奇怪,山神海灵。写载其状,托之丹青。千变万化,事各缪形。随色象类,曲得其情。上纪开辟,遂古之初。五龙比翼,人皇九头。伏羲鳞身,女娲蛇躯。鸿荒朴略,厥状睢盱。焕炳可观,黄帝唐虞。轩冕以庸,衣裳有殊。下及三后,淫妃乱主。忠臣孝子,烈士贞女。贤愚成败,靡不载叙。恶以诫世,善以示後。于是乎连阁承宫,驰道周环。阳榭外望,高楼飞观。长途升降,轩槛曼延。渐台临池,层曲九成。屹然特立,的尔殊形。高径华盖,仰看天庭。飞陛揭孽,缘云上征。中坐垂景,頫视流星。千门相似,万户如一。岩突洞出,逶迤诘屈。周行数里,仰不见日。何宏丽之靡靡,咨用力之妙勤。非夫通神之俊才,谁能克成乎此勋,据坤灵之宝势,子苍昊天纯殷。包阴阳之变化,含元气之烟煴。玄醴腾涌于阴沟,甘露被宇而下臻。朱桂黝倏于南北,兰芝阿那于东西。祥风翕习以飒洒,激芳香而常芬。神灵扶其栋宇,历千载而弥坚。永安宁以祉福,长与大汉而久存。实至尊之所御,保延寿而宜子孙。苟可贵其若斯,孰亦有云而不珍!

  乱曰:彤彤灵宫,岿山穹崇,纷厖鸿兮,崱山力嵫厘,岑崰嶷,骈巃嵸兮。连拳偃蹇,仑菌踡产,傍欹倾兮。歇幽蔼,云覆霮?3,洞杳冥兮。葱翠紫蔚,田碨瑰玮,含光晷兮。穷奇极妙,栋宇已来,未之有兮。神之营之,瑞我汉室,永不朽兮。